山雨欲來,斯人憔悴
二○○二年十一月初,由台返美,以亞洲信託職務已卸,僅榮譽董事長空銜,可以作較長之居留。除中經定期性腫瘤復檢外,幾均在美國與兒孫團聚,亦曾赴舊金山與立宇家人共處,後與政大部份同學,中國商銀同事重聚,至為愉快。豈料一生中最重大之打擊,竟在冥冥中蘊釀。
新民在此期間忽然對織毛線發生興趣,選購不同顏色毛線,每日在客廳編織毛氈,兒孫媳婿十三人,每人一條,寬幅與雙人床大小,梅子之妹青樺亦獲配一條,最後編織較厚一條,完成時則謂此條為我倆所共有。新民曾作估計,全部毛氈達一千萬針。
一日應邀赴莊文彬兄家作客,對其自己栽種之青辣椒特富食慾,帶回部份生辣椒,並囑炒供食用。
在立宇舊金山寓所居停時,原擬與吳德眧兄夫婦,陳在成,馬淑群等會晤,幾經安排會方晤式,新民或係有感於過度遷就淑群,最後卻以引用馬淑群與菲傭Ramy閑談,謂當年在政校時,我曾經追求過她,而大表不滿,使會晤之安排中止,改以赴吳德昭兄寓所見面作結。
新民食量有日見減少之趨勢,給予半碗飯,還要減出一半給中中,飯後常打咯,且有悶脹現象,經服用大漢胃腸葯,或征露丸一類日本成葯,不以為意,種種跡象事後檢討實不正常。
二○○三年十一月底返台體檢,新民隨行,我在華航機上服用鎮定劑,可能因飯前飲用紅酒,葯力加倍發揮,又發生與年前在世界山莊家裏突然失去知覺得的類似情事,全賴新民從旁照料,上洗手間,吃泡麵等下意識的行動,四五個小時以後復甦,平安返抵台北世界山莊寓所。
十二月忙於赴長庚醫院複檢,為裝假牙多次赴林齒科看診,財政部、主計處、交易所、亞洲信託同仁請宴應酬頻繁,數度赴新竹立寰家小住,活動節目至為緊湊,醫院複檢,腫瘤部分日趨正常,驗血結果發現血紅素指數僅有七.八,通常標準指數應在十二以上,醫囑開始服用鐵劑,加強造血功能,原擬與立寰夫婦赴香港會晤守仁,機票均已購妥,以體弱關係取消。
二○○四年一月八日再赴血液科複診,血紅素指數仍不理想,施主任建議照胃鏡,結果發現胃壁微血管出血,經送急診室緊急治療,並安排入林口長庚總醫院住院調治,以葡萄糖劑代替飲食,並注入營養品及止血葯劑,病情趨於穩定,施醫生強調並非腫瘤關係,也非胃潰瘍,只係胃壁過薄,遇粗糲食物磨擦,微血管破裂,引致出血,住院一週,於十三日出院返家休養,借用青蓉家印尼傭juimy照顧日常生活。新民一切仍屬正常。對各應酬則盡量滅少,預計返美之行則一再延後,梅子唯諴往來於台美之間,輪流關照,農曆新年在即,應邀赴新竹度歲。曾遊清華大學梅園及南寮海濱等勝地,在梅園拍照多張。
二月一日晚在清大公園放天燈,在家中製作天燈時,新民特為祝福小捷學業進步,在天燈上繪梅花,並題「一樹梅花嶺上發」,目睹天燈上升至目力不能到達為止。
胃部潰瘍,頓失生機
二月中旬以前,思明忙於赴林齒科裝徦牙,幾乎每週二至三次,又須到長庚醫院血液科及腸胃科門診,新竹台北居無定所。二十日新民發現排黑便,至二十四日適梅子返台北,堅持到長庚掛急診號,晚住急診室,次日安排照胃鏡,發現胃部有多處嚴重潰瘍,且有腫瘤,施以藥劑,仍返急診室注射葡萄糖,以急診室病患眾多,非靜養之所,經商得醫師同意出院,病情相當平穩,尚勉可參加應酬,其中參與傅占梅母親冥壽之宴,在復興南路龍滔園午餐,食慾特別旺盛。飯後還參加在新店占梅二哥家之牌局,二哥多年以來已是植物人,平躺客廳,知覺全失,賴導管灌輸液體食物維生,對身體久安之新民和我,均十分不合適。
三月一日新民赴長庚腸胃科門診,主任丘正堂表示唯一根治辦為動手術切除患部。葯物無濟於事。惟以年事已高,且有血糖等老年疾患,不敢遽作決定。候診時嘔吐甚劇。
三月二日約同立寰來台北吃環亞大飯店二樓上海灘,隨即赴新竹寰兒家居住。三日續有嘔吐現象,逐漸加劇,中午吃半碗蒸蛋,速度特快,晚飯無法進食。晚八時同意趁林口庚醫院診,原擬籍此可以以注射葡萄糖以代飲食,稍紓痛苦。不料竟測得溫度高達攝氏四十度,照X光顯示細胞組織混亂,有受感染現象。以病房安排困難,經陳院長丘主任多方設法,始移位十一樓外科病房,時已出現半昏迷狀態。四日上午眼睛不閉,瞳仁清晰,勸其閉目小睡,亦無反應,握住旁邊看顧之家屬雙手不放。下午稍見清醒,同意乘坐輪椅在病房週圍走廊散心,特別看護指問我是誰,答覆是「梅子的公公」,再指向寰兒是誰,答覆是「陳立寰」,從此不再語言。入晚後呼吸急促,裝氧氣排尿等管線,以紓困難。五日十分不穩定。六日晨轉入加護病房,以遷就更多固定設備。
六日起,陸續發現細菌感染肺部、血液、以及腎臟,導玫肺炎、敗血、腎功能衰歇,腦波測驗也發生普遍放電現象,神智益感不清,胸部水腫。加護病房規定每日晨八時,下午二時,晚八時三次可以進入觀察人數為兩人,每次只半小時,除我以外,子女及來訪親屬只能分到五分鐘,大家除鼓勵祝福以外,感到十分無奈。群坐加護病房走廊,無能為力,子女輪流值夜,經在加護病房之休息室內小睡,以維持體力。陳院長夫人多次前來探視,對病情了解較深,囑預為後事作準備。因而在醫院附近旅舍闢室草擬訃告及生平事略。宇兒、寰兒及惟真利用空暇則將事略電腦打字。
三月十三日上午十時二十二分心跳停止,與世長辭。家屬均隨侍在側。當天在長庚醫院一樓往生室停放八小時,宇兒真真不停誦唸阿彌陀佛經。下午六時移靈台北市辛亥路第二殯儀館。
含哀奮勵,力疾治喪
三月十四日至二十四日為新民籌辦喪事,在悲痛欲絕的心情之下,決計含哀奮勵,本著新民一向強調做人要有尊嚴之原則,全心全力把喪事辦好,在世界山莊家裏客廳設置靈堂,以便朝夕焚香祭拜,在遺像兩側擺滿素色的蝴蝶蘭,莊嚴肅睦,至親好友前來吊唁者,絡繹於途。
由於新民早年曾追隨台灣大學教授方豪神父研究天主教經典,經考試及格,喪禮採天主教儀式,洽請台北市聖家堂沈神父主持彌撒。
發訃文敬告海內外至親好友。同意宇兒竟見,以「我們最敬愛的母親」開首,代替初稿的「內室」。使喪事變為以兒女為主軸。漢口及香港趙家,梅縣陳家則以電話傳訊。臨時在香港的守仁弟,派長女小瑛來台奔喪,以有外籍身分辦理順利,漢口興華內姪來台致哀,由於入境規定以直系親屬為限,未獲准。
編印生平事略,簡述出生、求學、服務社會國家,教育子孫,勤儉持家等之實事。以六十餘年相識,甘苦共嘗,死生與共,疾病扶持,有感於夕陽西下,彩霞滿天,暨期盼一個未來,重提天人合一之理念作結。
洽購紫色環保棺廓以及純白玉骨灰罎。
安排大殮、小殮、彌撤儀式。
洽定火化時刻。
洽購慈恩堂生命紀念館靈位。
二十三日赴殯儀館看穿及更衣,子女媳婿孫輩全部參加,發現新民身體仍然柔軟。足見是積德之人。
二十四日晨六時半小殮,將新購新舊約聖經,古文觀止,唐詞三百首放置棺廓內側,子女則選擇有意義之衣物殉葬。在哀哭中移靈聖家堂。七時至九時間分別舉行小殮火化彌撒,並進行家祭。九時至九時半親友依序公祭及個人吊唁。九時半至十一時舉行大彌撒,由沈神父及阮神父共同主持。沈神父報告生平,家屬致詞,由我重述生平事略最後一章。十一時移靈火化場,家屬與我在心碎情形下行禮送別。下午一時檢骨灰,隨即移厝慈恩園,做彌撤後,入厝C棟大樓四樓C區第五層第三十一號,與世界山莊之門號甚相類似。
青山白骨,遺愛人間
從此青山白骨,永遠安息,大德懿範,遺愛人間。